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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解放軍空軍的「自己人」 一家親的日「中」韓空軍

上次寫了一篇關於兩岸空軍是否「自己人」的文章,引起了讀者們的熱情響應。儘管走過抗戰世代的老英雄們,大多不認為人民解放軍空軍與自己效忠的中華民國空軍有任何關聯,但是在過去這100年來,雙方空軍確實是彼此滲透,很多問題確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講明白的。

然而如果把格局從兩岸拉高到東亞,那會發現或許日本航空自衛隊、大韓民國空軍更有資格與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稱兄道弟」。因為這三支空軍雖然戰後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甚至處於彼此敵對的國際陣營,但是卻都有一個共同的源頭,那就是日本陸軍航空隊。

東北民主聯軍航空隊
解放軍空軍的前身,是成立於1946年1月1日的東北民主聯軍航空總隊。擔任東北民主聯軍航空總隊長的朱瑞,早年曾經留學蘇聯學習砲兵技術,並在回國後出任延安砲兵學校的代理校長。隨8路軍出關以後,他又兼任東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的校長。

既然是砲兵出身,朱瑞對航空事務的瞭解理所當然是非常有限的。在他的領導下,東北民主聯軍航空總隊也發揮不了任何戰力。副總隊長常乾坤雖然是早年曾經留學蘇聯,並在盛世才新疆航空隊受過訓的航空人才,但是他對空軍相關知識的掌握,似乎還停留在30年代以前。

這些來自中共的幹部,能管理的其實只有學員們的政治思想與意識形態。相關的航空技術與知識,則由教育長蔡雲翔與主任教官林彌一郎全盤掌握。蔡雲翔是1945年8月駕駛一式雙發高等練習機投靠延安的汪政權飛行員,而林彌一郎則是關東軍第2航空軍第101教育飛行團第4練成大隊的大隊長。

事實上,以九九式高等練習機為主力的東北民主聯軍航空總隊,就是由第4練成大隊改編而成。其核心飛行員黑田正義、平信忠雄、繫川正夫、長谷川正以及佐藤靖夫,戰前都是林彌一郎的老部下。第4練成大隊本身的任務,則是為了訓練關東軍第2航空軍以及滿洲國軍飛行隊的飛行員。

所以這支大隊的人員完整落入東北民主聯軍手中,正符合當時急於建立「人民空軍」的中共之需要。林彌一郎本人更是位身經百戰的戰將,曾經以飛行第54戰隊第3中隊中隊長的身份,於1942年6月12日在桂林上空與中華民國空軍美籍志願大隊,即「飛虎隊」有過一場精彩無比的空戰。

由於他駕駛的九七式戰鬥機比不上志願隊的P-40,林彌一郎雖然平安飛返基地,但是其座機卻被打出了30發子彈。到了戰爭末期,他被分發到滿洲國奉集堡機場擔任第4練成大隊的大隊長。他平常的任務是訓練日軍與滿洲國的飛行員,但偶爾也會升空攔截空襲東北的B-29超級空中堡壘式戰鬥機。

只是做為教育飛行隊的第4練成大隊,還是缺乏與B-29轟炸機抗衡的能力。手下擁有眾多優秀飛行員的林彌一郎,只能如英雄無用武之力的看著B-29轟炸東北與日本本土,然後迎接投降之日的到來。不甘心敗給美軍與國軍的他,顯然將訓練「人民空軍」,視為自己「復仇雪恥」的天賜良機。

東北民主航空總隊是由第4練成飛行大隊蛻變而成,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飛機與教官都來自於第4練成飛行大隊。比方說在訓練共軍飛行員時,曾經遭到中華民國空軍第4大隊大隊長徐華江駕P-51D野馬式戰鬥機攻擊,被迫迫降的筒井重雄,二戰末期服務於河北省唐山的第14教育飛行隊。

第14教育飛行隊又稱「隼第15301部隊」,以一式戰鬥機「隼」為主力。原名木暮重雄的筒井重雄,就是到南京接收「隼」,並在飛返唐山的途中發生飛機故障事故,並於迫降山東之後為8路軍所俘虜。後來他親手為解放軍空軍訓練出了王海、林虎與劉玉堤等三位司令員。

根據筒井重雄的兒子筒井健史回憶,《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與《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等大陸歌曲,直到筒井重雄在2014年去世以前都是他最愛哼唱的歌。不知道早期日本陸軍航空隊最常唱的歌曲,即《加藤隼戰鬥隊》是否早年也曾經為東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的學員們哼唱?

滿洲國軍飛行隊
如果說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是從第4練成飛行大隊「變」來的,那麼今天的大韓民國空軍也不用懷疑,其實就是從滿洲國軍飛行隊轉「變」而成。儘管國民政府也曾經為大韓民國臨時政府訓練過飛行員,但是戰後南韓空軍絕大多數的飛行員卻是日軍所遺留下來的。

關於這一點,可以從「韓國空軍之父」金信在其回憶錄中,提到戰後第一批接受美國空軍F-51D野馬式戰鬥機飛行訓練的10名南韓飛行員中,除了他抗戰時隨父親金九參加了國民政府之外,其餘九人通通都來自日本陸軍航空隊或者滿洲國軍飛行隊得到證實。

許多朝鮮人,在日本「內鮮一體」以及「大東亞共榮圈」的口號煽動之下報名成為少年飛行兵。甚至還有許多朝鮮飛行員,到了戰爭末期參加了日本陸軍航空隊的「特別攻擊隊」,駕駛一式戰鬥機「隼」衝撞沖繩外海的美國海軍航空母艦,為保護帝國領空犧牲奮鬥。

這並不表示,絕大多數的朝鮮飛行員甘願當日本的「二等公民」。據參加少年飛行兵訓練的台灣人劉樹發老先生回憶,許多朝鮮人將成為飛行員視為自己能力不輸日本人的重要證明。甚至還有不少人,是想要學習飛行技術以後,投入未來朝鮮民族的獨立戰爭。

只是與歐美等「西方帝國主義」的戰爭,讓同屬亞洲人的日本人與朝鮮人暫時團結到了一起而已。可是在訓練的過程中,據劉樹發回憶朝鮮飛行員與日本飛行員經常爆發肢體衝突。因為日本人把朝鮮人視為「次等公民」的種族優越感太過於明顯,讓他們難以忍受。

所以到宣揚「五族共和」的滿洲國參軍,反而能夠得到比在日軍內部更平等的待遇。就算是由日本人操縱的魁儡政權,滿洲國在名義上仍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不像朝鮮單純只是日本的殖民地。而且在這個魁儡國家裡,至少表面上宣傳滿族、漢族、朝鮮族、蒙古族與大和民族是平等的。

因此在滿洲國軍飛行隊裡服務的朝鮮飛行員,確實比直接在日本陸軍航空隊裡服務的朝鮮飛行員享有更平等的待遇。滿洲國軍飛行隊下轄的三個飛行隊,隊長都是由日本飛行員擔任,但是在飛行時所有人都要用滿洲國的官話,也就是中文相互溝通。

假若說兩岸空軍因為同文同種就是「自己人」的話,那麼其實當年的滿洲國軍飛行隊也有不少的中國人。滿洲國軍飛行隊對待中國、朝鮮與蒙古飛行員較平等之處,在於飛行隊裡面的日本長官不為強迫他們對空襲東北的B-29實施自殺攻擊。

相對於在日本陸軍航空隊中服役,唱著《阿里郎》,駕駛「振武隊」的一式戰鬥機撞擊美軍艦隊的朝鮮飛行員而言,到滿洲國軍飛行隊服務的朝鮮飛行員保存的較為完整。日本投降後,他們大多回歸祖國,成為重建朝鮮人民空軍與大韓民國空軍的砥柱中流。

但是相對於靠著「白頭山抗日神話」起家,並且對親日人士嚴厲清算的金日成,駐韓美軍與李承晚總統對待這些替日滿聯軍服務過的朝鮮飛行員更為寬容。所以戰後由美軍督導成立的大韓民國空軍,基本上就是以這些日本人培訓的朝鮮飛行員為主體。

但是駐韓美軍方面,其實對滿洲國軍出來的飛行員也比直接為日本陸軍航空隊效力的飛行員更有好感。因為他們不僅比較沒有軍國主義思想,行為模式也不會如舊日軍那般古板。對於F-51D還有後來的F-86F等美製戰鬥機,來自滿洲國軍飛行隊的大韓民國空軍飛行員較沒有排斥感。

日本航空自衛隊
成立於1954年的日本航空自衛隊,基本上是在駐日美軍的督導下成立的。而在美軍的規範下,航空自衛隊不僅只能夠防衛日本本土,而且所有戰前的軍國主義思想都必須要被肅清。相對於日本陸軍而言,海軍航空隊較沒有受到軍國主義思想荼毒,所以更受美軍方面歡迎。

可是在建立航空自衛隊的過程中,仍有高達60%以上的幹部是來自戰前的日本陸軍航空隊。來自陸軍航空隊的幹部,有三好康之、原田貞憲、谷川一男、秋山紋次郎以及田中耕二等人。海軍方面比較有名者,則是指揮過偷襲珍珠港,擔任第3代航空幕僚長的淵田實上將。

之所以陸軍航空隊比海軍航空隊更受重視,或許是因為海軍航空隊在太平洋戰爭期間主要是以配合航空母艦到海外作戰為主,較不符合航空自衛隊防衛本土的戰略思維。而在這個思維的主導之下,日本航空自衛隊雖然戰力不差,但是從成立開始到今天都沒有實戰經驗。

近年來航空自衛隊雖然有海外派遣任務,但也是清一色是以人道救援為主。辦儘管美國政府有意下放更多的權力給自衛隊,但是反戰情緒在日本國內仍舊相當強烈,任何海外派軍的行動都會遭到國內輿論的質疑。雖然是一支「專屬防衛」的空中武力,航空自衛隊內部並非不存在民族主義的勢力。

如第29任航空幕僚長田母神俊雄,在退役後就發表了許多否定日本發動侵略戰爭的言論。甚至還直指蔣中正是造成日本發動侵華戰爭,還有侵華戰爭擴大為太平洋戰爭的元凶。他也期待航空自衛隊能夠擺脫美國的控制,在東北亞發揮更大的影響力。

表面上來看,日本航空自衛隊把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視為頭號敵人,可實際上雙方卻也存在「相互依存」的關係。日本右派可藉由擴大「中國威脅論」來尋求增加軍備的正當性。中共的鷹派,亦能透過鼓吹民族主義強化解放軍的海空投射能力。

更重要的是,雙方都有挑戰,進而突破當前美國亞太遊戲規則都目標,彼此之間並非完全沒有「合作空間」存在。從日本航空自衛隊、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與大韓民國空軍三方的角度來看,也存在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大陸與南韓雖然有著反日的社會氛圍,但是卻都擁有與日本關係極為緊密的空軍。

所以日本與南韓的飛行員,可以一起參加美軍主導下的「紅旗演習」(Exercise Red Flag),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南韓的輿論,卻沒有辦法接受,硬是逼迫大韓民國空軍與日本航空自衛隊分開來訓練。解放軍空軍也是時常邀請過往的日本老教官回大陸訪問,但卻不能向民眾大肆宣傳這些活動。

反而是民間普遍親日的台灣,卻有著整個亞洲唯一與日本作戰過的中華民國空軍,很多時候歷史往往給我們開這些意想不到的玩笑。從上面這些歷史沿革來看,在部隊傳承上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與大韓民國空軍、日本航空自衛隊更有直接的血緣關係,三方也更有資格彼此互稱「兄弟」。

影響全亞洲的日本陸航
相較於著重在太平洋上與美軍進行艦隊作戰的日本海航,以中國還有東南亞為活動範圍的日本陸軍航空隊更重視於與佔領區民眾,還有各「盟國」與魁儡政權之間的互動。所以除了汪政權的「中華民國空軍」以及滿洲國軍飛行隊外,還有泰國皇家空軍也是日本陸軍航空隊的合作對象。

由於在性質上屬於日本「盟國」,不是魁儡政權的原因,泰國皇家空軍的裝備遠比汪政權空軍與滿洲國軍飛行隊齊全。他們曾以九七式戰鬥機擊落過空襲泰北的美軍P-51野馬式戰鬥機,還以「隼」打掉過轟炸首都曼谷的B-29超級空中堡壘式轟炸機。

到了日本投降後,各戰區殘餘的日本陸軍飛行員除支持中共建立東北民主聯軍航空總隊外,還協助印尼民族主義者蘇卡諾拉起了一支以九三式練習機、九九式襲擊機還有一式戰鬥機為主力的空中游擊隊,與荷蘭皇家空軍的P-40戰鬥機玩游擊戰。

據說就連胡志明在成立越南人民空軍初期,也仰賴了許多留在中南半島的前陸航飛行員協助。某方面來看,日本陸軍航空隊的存在幾乎影響了整個戰後東亞空權的發展。而且即便是做為魁儡空軍存在的汪政權空軍與滿洲國軍飛行隊,也以某種方式為解放軍空軍及兩韓空軍所傳承。

而對於許多長年飽受歐洲國家殖民的東南亞民族而言,尤其是戰後與日軍合作驅趕荷蘭人的印尼人而言,日本確實是被當作「解放者」,而非侵略者看待的。所以在描述這段駕駛日本戰鬥機攔截盟軍轟炸機,或者是與試圖重建殖民統治的英法荷勢力對抗時,他們的觀點確實與華人還有西方世界的主流「差很大」。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中共空軍亦藉由戰機外銷的方式,依循過往日本陸軍航空隊的模式協助東南亞及南亞空軍的發展。這些國家當中,與解放軍空軍最緊密的毫無疑問是巴基斯坦與緬甸空軍。二戰時與日本陸軍航空隊關係最「鐵」的泰國皇家空軍,近年也不斷強化與解放軍空軍的合作。

很多人說,「一帶一路」是中共版本的大東亞共榮圈。可是中共的物質與經濟力量,卻又遠遠超過發起二戰的大日本帝國,有足夠的時間與耐性周旋於亞洲各國間,不需要靠過往那種殘暴的侵略手段。未來解放軍空軍與周邊國家空軍的交流,更不容我們掉以輕心。

尤其是去年,先後發生了兩韓和解以及安倍晉三訪問大陸等重大事件,東北亞各國關係確實出現緩和跡象。外加美國川普總統捉摸不定,又帶有強烈孤立主義的外交政策,都有可能讓日本、南韓往大陸更加靠攏。哪天解放軍空軍與航空自衛隊或者大韓民國空軍共同軍演,都不能完全排除掉可能性。

圖說
1. 航空自衛隊F-15J與F-4EJ幽靈式戰鬥機。(王清正攝)
2. 大韓民國空軍KF-16戰鬥機。(金大榮提供)
3. 中共殲-20戰鬥機。(Walt Yu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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